清晨六点，合作社的自动灌溉系统准时启动，细密的水雾在草莓大棚里织出一片朦胧。李青踩着露水走进包装车间，手机订单提示音已经响成了一串。昨晚直播的后续订单像雪花一样飞来，打印机吱吱呀呀地吐着快递单。
"三百单？"王轱辘拎着两筐刚摘的草莓进来，工装裤膝盖处沾着新鲜的泥点，"比上周多了一倍。"
李青把一叠快递单拍在他胸口："托王老板的福，你那'甜不甜'现在全网播放量破百万了。"
王轱辘耳根一红，抓起一个草莓塞进她嘴里："尝尝新品种。"草莓汁在李青唇角溢出一点，他拇指顺势一抹，指腹在她下唇多停留了两秒。
"咳咳——"李大勇站在门口，手里举着一个快递包裹，"城里来的加急件，收件人写的是'最帅农民企业家'。"
包装间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。王轱辘黑着脸拆开包裹，里面是套精致的男士护肤品，附赠卡片上写满了粉丝的爱心。李青憋着笑把东西收进抽屉："留着，等咱们梨生长大用。"
梨生举着水枪冲进来，正好听见这句："我才不要！我要像爹一样当个黑脸包公！"小家伙晒得黝黑的小脸上满是认真，逗得大人们笑弯了腰。
上午十点，合作社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。三辆商务车停在晒场边上，下来十几个举着自拍杆的年轻女孩。领头的姑娘染着一头粉发，看见王轱辘就尖叫起来："真的是他！比视频里还帅！"
王轱辘正在修拖拉机，闻言差点从车底滑出来。李青放下打包到一半的纸箱，拍了拍手上的纸屑："各位是来参观还是采购？"
"我们是'轱辘哥后援会'的！"粉发女孩兴奋地蹦跳，"专门从省城过来的！"
七叔公拄着拐杖从办公室出来，老花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："合作社参观要提前预约。"
女孩们却已经四散开来，有的对着草莓大棚拍照，有的围着王轱辘要签名，还有个胆大的直接伸手想摸他胳膊上的肌肉。王轱辘后退两步，后背抵在了拖拉机上，黑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慌乱。
李青突然挽住王轱辘的胳膊，银镯子撞在拖拉机金属外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："欢迎来到青山合作社，我是老板娘李青。"她笑得温婉，手上力道却掐得王轱辘肌肉一紧，"现在带大家参观包装车间如何？"
参观团走后，晒场上留下了十几个矿泉水瓶和一堆零食包装袋。李大勇一边扫地一边摇头："现在的姑娘，胆子比我们那会儿大多了。"
王轱辘蹲在仓库里清点库存，耳根的红晕还没完全消退。李青抱着一摞纸箱进来，故意用箱角蹭他后背："王老板魅力不小啊。"
"胡闹。"王轱辘一把拽过她，纸箱哗啦啦散了一地。他带着薄茧的手掌贴在她腰后，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，"吃醋了？"
李青刚要反驳，仓库门又被推开。梨叶举着一根冰棍跑进来："爹！娘！那个粉头发的姐姐给我糖吃！"
王轱辘立刻松开李青，蹲下身检查女儿手里的糖果："以后不许要陌生人给的东西，知道吗？"
"知道！"梨叶歪着头，"张奶奶说，吃了陌生人的糖会变成小兔子！"
午饭时，七叔公宣布了一个消息："省农业厅来函，邀请我们参加下月的农产品博览会。"老人推了推老花镜，"特别点名要轱辘去做经验分享。"
王轱辘的筷子停在半空："我不去。"
"必须去。"李青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鱼肉，"合作社的有机梨膏能不能打进省城超市，就看这次了。"
张婶给梨叶擦了擦嘴角的饭粒："轱辘小时候第一次上台表演，紧张得尿裤子了呢。"
"娘！"王轱辘难得红了脸，逗得全桌人哈哈大笑。
下午的订单打包工作进行到一半，李青突然发现库存对不上数。"少了二十盒特级梨膏，"她翻着出库单，"就是带木盒包装的那款。"
李大勇媳妇凑过来："上午那群小姑娘参观时，我看有人在包装车间转悠了好久。"
监控录像证实了她的猜测。画面里，一个戴鸭舌帽的女孩趁人不备，往背包里塞了好几盒梨膏。王轱辘盯着屏幕，下颌线绷得紧紧的："报警。"
"等等。"李青放大画面，"这姑娘的包上别着'省农大'的校徽。"
七叔公捋着胡子："先联系学校，别毁了孩子前程。"
傍晚时分，合作社接到了一通意外的电话。农大团委书记亲自道歉，表示涉事学生已经承认错误，愿意赔偿损失。更让人意外的是，对方提出要组织学生来合作社实习，学习真正的现代农业管理。
"好事啊！"李大勇一拍大腿，"正好缺人手摘梨呢！"
王轱辘站在梨园边上，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出神。李青走过来，递给他一杯刚泡的菊花茶："想什么呢？"
"那年你刚嫁过来，"王轱辘突然说，"合作社还只有三亩薄田，连买化肥都要赊账。"
李青靠在他肩上，银镯子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："现在咱们有两辆五菱宏光，有生态山庄，有梨园，有大棚……"
王轱辘突然转身抱住她，力道大得让她轻哼了一声。他的唇压下来，带着菊花茶的清苦和一丝说不明的情绪。李青的指尖陷进他后背的衣料，感受着布料下紧绷的肌肉。
"哎呀！"梨生的声音从梨树后传来，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，"我什么都没看见！"
夜色渐深，合作社终于安静下来。李青在电脑前核对完最后一笔订单，揉了揉酸痛的脖颈。王轱辘从背后环住她，带着沐浴露香气的手掌覆上她的肩膀，力道适中地按揉起来。
"省城那个会，"他突然开口，"你跟我一起去。"
李青仰头看他，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下巴上没刮干净的胡茬："怕被女大学生围堵？"
"怕睡不着。"王轱辘低头咬她耳朵，声音闷闷的，"不搂着你睡心里不踏实。"
卧室的灯熄了，月光透过新换的窗帘洒进来，在炕席上投下斑驳的花影。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狗吠，还有夜风吹过梨园时枝叶摩挲的沙沙声。
合作社的夜，静得像一泓深潭。而明天，又将是一个忙碌而充实的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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